我生活的乡村属于苏北地区,一个介于北方和南方之间的村庄。既有着北方的特征,也有着南方的特征。不南不北的,很尴尬。就像我这几年的身份和从事的工作。
张周村与连云港毗邻,总面积0.45平方千米 ,户籍人口近5000人,1000多户人家,姓氏22个,其中大姓10个。
村委会办公楼向南大约两公里远的一条古泊河向北分出两条支流,一条镇级河道冈西河穿村而过,一条县级河道乌龙河在张周村村庄的最东边,两条河由南而北将相隔近五公里的古泊河与蔷薇河连接在一起,俯瞰像一个不仅变了形,还少了左右两点的亚字。因乌龙河在村庄的最东边,成为连云港与张周村的界河。村内几条东西走向,坑坑洼洼高低不平的水泥路与冈西河、乌龙河相交,形似一张大网,盖在整个村庄上面。
留在村里生活的大多数是上了年纪的和外出打工超龄工地不要的中老年人,也有少数不愿外出打工在家带孩子和打理自家几亩田地的妇女。几个种地大户相比较要年轻一些,年龄也在50岁到60岁之间。还有一部分稍微年轻一些的,平日游手好闲不愿意外出打工,一天中除了三餐余下的时间都是沉浸在赌博的欲望和快感中,无法自拔。 打麻将、斗地主、斗牛、推二八,在他们的意识里这些才是既不出力又不流汗,凭借智商就能拥有高收入的正当营生。这些人加上村里的村组干部,常年在村里生活的将近1800人。
这个不小的留守群体,并没有让村庄显现出生机和活力。平时走在庄内根本看不到人,基本上家家户户都是关门上锁。其中一部分是因为举家外出打工,孩子也跟着在外面的工地附近上学,常年不回家。没人居住的房子显的破旧不堪,叫不出名字的野草从往年四季更迭留下的枯枝败叶间一直长到门前,让人有一种残门锈锁久不开的凄凉。
全村唯一比较有点生气的是一条二百多米长的小街。说是小街是因为能按县里市场监督管理部门规定的日期,小商贩三三两两地带着瓜桃李枣或者带着看上去很好看,但又特别廉价的衣服、还有一些农民日常使用的农具到这里来进行交易;说它比较有点生气,是因为村里不少老头不论寒暑都喜欢默默地坐在街头的桥上,偶尔也会有个别老头提出一个什么问题,也许有人回答,也许其他人根本就没有听见刚刚他们其中的一位提了一个什么问题。这条小街的生气主要还是来源于几个赌钱的小超市。
五月,正是春末夏初之际,是一年中气温逐渐升高的时期,没有入春时的料峭之寒,也没有炎炎浮躁和慵懒。在南方天气渐渐变的炎热潮湿,北方地区则相对凉爽一些,但也有不少地区开始进入高温季节。张周村南不南,北不北的地理位置,恰恰占了便宜,气温不高不低,不冷不热。
2019年5月21日(阳历4月17日)上午9:30分。张周村委会二楼的大会议室内,镇里驻村工作组组长章苏亿、工作组成员莫小辉、镇里下派到村里任支部书记的王捡三个人端坐在主席台上。五十来岁的章苏亿坐在两人中间,略显矮小干瘦,十几年的军旅生活在他身上没有留下一点痕迹。章苏亿左手食指和中指夹着一根已经烧了一半的苏烟,两根被熏成黄色的手指像似在招摇自己命运好,长在了镇党委委员目前在镇政府大红大紫的领导人的手上,今生不会去夹那些廉价劣质的香烟。拇指与无名指配合右手将一份文件拿在面前,用长在他青白色脸上的深陷在眼眶窝里带着几条血丝的眼睛,从镜片后面略略地看了一眼,便放在了面前的主席台上。夹烟的左手缓缓放到嘴边,深深地吸了一口,却闷了好久才轻轻吐出来。
坐在主席台对面第一排的村党支部副书记严相尚紧紧地盯着章苏亿的一举一动,鼻尖和脑门上渗出细微的汗珠。严相尚因在村委特殊的身份和实际处理村务的实权,天天都有讨好的群众请酒。常年的酒精作用让他肥胖的脸变成了紫红色,清早也能从他身上闻到昨天晚上没有散尽的酒味和浓浓的烟味。最近一段时间,严书记的左眼不知道是喝酒的缘故还是其它什么原因带起来的肝火,一直生眼屎,擦了又长,长了又擦。此刻,他并没有感觉到自己盯着章苏亿的眼睛上又生出来很大的一陀。
章苏亿扭头吐掉在嘴里一会转到左嘴角一会转到右嘴角咬的变了形的烟屁股,缓缓抬起头用眼睛扫了一下今天参加会议的五十多名党员。抿着的嘴唇让他人中处一条横着长的细如蛛丝的细纹清晰可见。
开始吧?坐在章苏亿左边的王捡书记小声请示章苏亿。
开始。章苏亿点头回应后,从口袋里拿出苏烟抽出一根叼在嘴上,啪的一声将大苏烟点着后,又深深地吸了一口。这一次没有把烟闷在嘴里,直接吐了出来。
大家不要讲话了,静一静。两位刚才小声议论什么的老党员望了望讲话的王捡书记,暂时停止了议论。
我们村两委班子配备不齐,这是在座的各位党员都清楚的。我虽然兼任我们村的支部书记,但是我在镇里分管的工作也很繁琐。平时能到村里来处理村务的时间实在太少,有时候刚到村里镇里又有事要立刻回去。我们村是合并村,人口多,村务杂,主要依靠胡村长和严书记两人处理。虽然两人尽心尽职,整天忙的团团转,可还是避免不了顾此失彼,大量工作跟不上镇里的工作节奏,导致好多工作滞后,甚至完成不了。
王书记稍作停顿后,继续说道:群众对我们意见很大,镇党委对我们村的工作也很不满意。目前,摆在我们面前必须到位的是配齐、配强村支两委班子,各司其职,把滞后的工作赶上去,把群众不满意的事情处理好。
你们这帮人能把村里的事情处理好,除非太阳从西边出来一位党员在会议室的中间位置小声嘀咕,引起他身边几位党员附和的笑声。
王书记没有出声制止。坐在章苏亿右边的驻村工作组干部莫小辉望向那几名党员,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在他的脸上稍纵即逝,也许只有那几位捣蛋的老党员才能看见那个从他脸上稍纵即逝的笑容。
镇组织科前段时间专门走访了我们村部分党员,对几名拟任村干部的同志进行了考察走访,被走访的党员都给出了很中肯的评价。镇党委研究决定,将考察的几名同志增补进我村两委参加工作。王捡并没有受到几位捣乱党员的影响,继续读他手中事先写好的讲话材料。
现在,我们用最热烈的掌声请镇党委章书记代表党委宣读几名同志的任职书。在稀稀拉拉的几下掌声中,章苏亿重新拿起面前的文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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