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怕下水捞尸,但是我害怕捞到能听懂人话的尸。
感谢你无数次游过那么悲伤的水域,带着逝者的遗憾回家。
1974年出生于湖北省荆州市高桥村的万述国从小在江边长大,水性极好。1995年,21岁的他拜同村老大哥丁昌泉为师。
丁昌泉,我国第一批潜艇学院潜水员。
拜师后,万述国正式成为一名潜水员。在一开始的19年里,他只是做一些简单的水下维修,那时候的他从未想过自己会成为一名职业捞尸人。
2014年5月5日凌晨,当时正在家中休息的万述国以及队友正在家中休息,突然接到公司指令让他们立刻前往珠江口展开水下救援工作,原来,一艘河北籍货轮在珠江口沉没了,船上11名船员全部失踪。
经检测,11名失踪船员已无生还可能,万述国等人连夜赶到珠江口后,救援指令变成了打捞指令。这是万述国等人第一次打捞尸体,也是他们一生的噩梦。
万述国:开始我一直不想下,大家都很紧张,我说第一次先一个人下水很紧张,我就安排他们两个人一起下。
匡后胜是万述国的徒弟,他是第一批下海打捞的队员。在深海中能见度几乎为零,他靠着潜水经验摸索着进入了货船卧室。
打开卧室大门,他看见了两个飘在天花板上的人。
匡后胜:两个人飘在天花板上,那个眼睛没闭,眼睛睁着呢,挺害怕,真的害怕,第一个潜水员走在我前面,他栓上一个,叫我栓上一个,我就不敢动嘛,当时看到那个场景心里想了很多,这个绳要从他那个脚下慢慢投上去,投到腰上打个结然后把他拉上。
怕什么来什么,就在二人准备将尸体拽出水面时,一股无形的力将他们二人往回拽。两人回头一看,才发现原来是因为长时间的海水浸泡,两具尸体已经高度肿胀,以至于无法通过舱门,迫于无奈,匡后胜二人只能克服恐惧返回船舱,一人往外拽,一人往外推,就这样反复了许久,终于将两具尸体拽出了水面。
然而最恐怖的事情来了,尸体露出水面后,接触了空气,开始腐烂发臭,尸体皮肤组织开始大面积脱落。
万述国:这个浪花在一边浪一边浪的时候那个皮肤就慢慢脱落了,看着皮肤慢慢脱落,看得到血管,然后起来时候有头发,慢慢的头发就全没了,就剩了个光头。
经过六人轮番下水打捞,除了一名船员的遗体没找到,其他十名船员的遗体全部打捞出水。
然后天公不作美,最后一名船员遗体打捞出水之后,天气突然变得很恶劣,这就导致海事的收尸船一直无法到达,潜水队的六人就这么和十具腐尸共度了三天三夜。
此次打捞之后,潜水队六人都得了很严重的心理疾病,他们夜不能寐,这次的打捞经历每晚就像电影一般在他们梦中循环播放,他们再也不敢下水了。
后来的某天,一位心理医生无偿来到海上巡诊,万述国等人的良药来了。
万述国:他说死者,我们应该敬畏他,而不是畏惧他,你是在做一件好事,你是带他回家,你不用害怕你接触过的人,他和他的家人都会感谢你,他不会来伤害你的。
医生的一席话,解开了万述国等人的心结。
2015年,悲剧又再一次上演,一艘从南京开往重庆的客船在长江中游湖北监利水域沉没,事发时,船上共有447人,万述国还没接到指令,就自发召集了另外五名队员前往事发地。
事发油轮一整个沉没了,呈现一个底朝天的状态,除了沉船当天有12名幸存者被救上岸以外,再无其他人,也就是说,此次救援任务的难度极大。
事发三日后,江面上不断有死尸浮起,一直在岸边负责辅助工作的万述国等人终于接到了指令,立刻进入船舱,准备起吊船身,这意味着救援结束,打捞开始。
在进入船舱的过程中,万述国再一次接触到了许多遇难者遗体,让他印象深刻的是有一名遇难者的手紧紧抓住栏杆不放,万述国想到了心理医生的话,他在遇难者的耳边轻声说道:我们带你回家。
话音刚落,奇迹发生了,遇难者松手了。
因为此次救援,2015年,万述国入选了2015宜昌民间新闻人物,但他说宁愿自己的名字,不与那么悲伤的新闻联系到一起。